她与靖安王妃所想不同,裴王妃到底是王朝内实权藩王的正王妃,虽说也忌惮褚禄山的声名狼藉,但更注重北凉铁骑的真实战力以及褚禄山背后的故事,慕容梧竹哪会多想褚禄山的官职以及春秋中的战功,她现在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的胖子都缺斤少两。
她与靖安王妃所想不同,裴王妃到底是王朝内实权藩王的正王妃,虽说也忌惮褚禄山的声名狼藉,但更注重北凉铁骑的真实战力以及褚禄山背后的故事,慕容梧竹哪会多想褚禄山的官职以及春秋中的战功,她现在恨不得天底下所有的胖子都缺斤少两。
北凉百姓喝酒助兴,不亦乐乎,大街小巷的酒楼酒肆生意火爆,原本对那位世子殿下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,都烟消云散,一些生意头脑极好的说书先生,东拼西凑南打听北收集地杜撰出更多精彩事迹,只要是谈论世子殿下这趟游历的,就能赢得满堂喝彩,往常平日里说书口沫耗费好几斤,额外打赏撑死不过几颗铜板,如今每日都能到手好些碎银子,对那位素未蒙面的世子殿下便更是不遗余力去吹捧夸赞。起先士子书生们都嗤之以鼻,可扛不住身边所有人众口一词,开始将信将疑,最后见大势所趋,不得已只好跟着起哄。 但是,北凉军却异常地保持沉默。
裴南苇跟着徐凤年走下马车,让她始料不及的是王府的壮阔规模,以及迎接阵仗的寒酸,偌大一座占山拥湖的王府,想必应该仆役无数。可此时朱漆门口只站着一位身材不算健壮的老者,今日是立冬,古语水冰地冻,雉入大水为蜃蛤,老人似乎畏惧寒意,双手插入厚实袖口,似乎站久了,身上热气流失得快了,禁不住风吹的老头抖了抖脚,见到马车停下,面带笑意走来,见到世子殿下便笑着说些琐碎唠叨,
“咦,怎的出凉州时候带了多少女子,这趟回来一个都不见多啊?莫不是出行银子带少,那些凉州意外的小娘太精明市侩了?”
何谓家大业大?慕容姐弟走入北凉王府,才知道什么叫一入侯门深死海,当他们看到那座听潮湖以及屹立湖畔的武库大亭,倒抽一口凉气,所幸晚宴排场很小,倒是与家境殷实的寻常商贾差不太多,没有摆出那击钟列鼎而食的阵势,世子殿下坐在徐骁身边狼吞虎咽,袁左宗和褚禄山也都有资格入座,一人举杯慢饮酒,一人小心翼翼撕着嫩姜鸭肉。
白狐儿脸跃下长梯,两人对视,谁都没出声,场面貌似既不温馨也不温情,不过这也挺好,否则两个大老爷们脉脉含情的,徐凤年估计自己都要一身鸡皮疙瘩,有慕容桐皇这前车之鉴,连累他对白狐儿脸都有些古怪别扭,白狐儿脸收回视线,去找寻那一本秘笈查漏补缺。
白狐儿脸就那么看着心虚的世子殿下,问道:“我跟你很熟?” 徐凤年很正经地思考了这个问题,然后以莫大的真诚语气说道:“你跟我不熟,我跟你很熟,这样行不行?” 白狐儿脸转身,嘴角隐约有一抹弧度,语气冷淡道:“很有风骨,难怪现在整个北凉都在拍世子殿下的马屁。” 徐凤年小人得志便猖狂,嘿嘿笑道:“谬赞谬赞。
白狐儿脸没理睬徐凤年插科打诨,直截了当伸了伸手,徐凤年犹豫了一下,厚颜无耻道:“本世子跟绣冬相依为命小两年了,天天睡觉都要捧着,已经处出深厚感情,而且你若是嫌弃绣冬沾染上俗气的话,不如……” 白狐儿脸没有缩手,只是一瞪眼。 杀气,煞气,霸气!
第二日清晨,徐凤年前往武当山,在小莲花峰龟驼碑附近坐着发呆,仰起脖子望了很久的天高云淡,最后双手捂住脸庞。
依稀几骑悄悄回到城内,世子殿下去看了看那间卖酱牛肉的铺子,已是关门大吉,自然再见不到那个对任何客人都板着脸的小姑娘。
“这些神仙人物,为师这辈子都没见到一个,哪里知道真假,飞剑一说,为师虽已习剑三十载,连驭剑的毛皮都不曾抓到,就更是云里雾里喽,不过为师宁愿相信两位剑神都是可以御剑千里取首级的陆地神仙。好歹给咱们这些同样提剑的鲁钝后辈一个美好的念想,就像咱们吃不起那北凉王府里的山珍海味,可光是想一想,总也是能舌下生津的嘛。
显然,在孩子看来,自己再馋嘴,一串冰糖葫芦也比不得摸一摸这柄真刀。 哪个孩子心中没有一座江湖? 徐凤年笑了笑,大方地摘下佩刀,交给这个孩子。 孩子满眼遮不住雀跃惊喜,双手抱住其实并不沉重的春雷刀。 好似这样简简单单,就拥住了江湖
许多无法与人言说的苦,也就不那么苦了。
徐凤年点头又摇头道:“总好过餐餐山珍海味,起码能养胃,再说了人间至味是寡淡,一般人吃不出这个境界,我也是游学以后才知道的。”
这次我说是负笈游学,之所以从凉州走到倒马关这里,都没有单枪匹马,只不过是想再看一看咱们北凉老百姓们是怎么过活的,过得好不好,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修补匠,家里窗户破了,得缝补一下,否则以后风雨来袭,就要吃痛,墙被人挖了洞,得填一下。
徐凤年走出村子,回望一眼,想起师父李义山曾有《剑胆篇》提及市井百态,大概意思是说羁旅寒舍瞧见了几点星火,细细思量,才知是那织娘挑灯刺绣。想到这里,世子殿下笑了笑,少年时代动辄几百两银子买诗篇,买来的尽是一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,如今回头再看,还是李义山这些类似小娘许清家里白粥醋白菜的诗文,来得暖胃贴心。
徐凤年也乐得没人打扰,啃着一块皱巴巴的干饼,蹲在坡边上眺望远方,满目荒凉,呢喃了一句:“少不去江南,老不走凉莽。”
徐凤年嘴里嚼着一根随意用手指抹去泥土的甘草,约莫是离火堆近了,脸上有些暖洋洋笑意。十二柄飞剑。玄甲青梅竹马朝露春水桃花,蛾眉朱雀黄桐蚍蜉金缕太阿。 这些名字可都挺文绉绉的,比起梧桐苑那些红薯黄瓜之类的丫鬟名可要秀气无数。
徐凤年提了提牛皮酒囊,笑道: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公孙前辈有话直说。” 公孙杨犹豫了一下,苦笑道:“幸好公子没有说无事献殷勤,算是给足面子了。”
徐凤年再灌了口酒,默声静待下文。王大石见状寻思着是不是该滚蛋了,屁股才离地半尺,就被公孙杨拦住,“大石,听听也无妨。”
有些人吃着碗里的就想着锅里的,还他妈想着种在地里的,可还有少数一些人,吃着碗里就很开心了。
喝完了酒,因事而聚,却尽欢而散。
“喏,笨南北,这串紫檀念珠,是徐凤年送我的,你拿去。他说行走江湖,得讲究派头,要不很多家伙都会狗眼看人低。说好了,是借你啊,不是送你的。”
师父为此已经给世子殿下在账本上记了好几百刀了。”
夜幕中,徐骁站在树下,怔怔出神,回到并不宽敞奢华的屋内,简单朴素,外屋有两只衣架,徐骁弯腰从桌底拉出一只箱子,打开以后并非什么奇珍异宝,而是满满一箱子的布鞋。徐骁拿出一双缝到一半的厚底布鞋和针线盒,点燃蜡烛后,娴熟咬了咬针头,手指缠上丝线,开始缝鞋。 不远处,两架衣架,架着一套将军甲,一件北凉王蟒袍。 窗外,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
其余师兄弟们皆是会心一笑,西湖师弟性子直爽不假,但下棋如做人,每次落子直敲人心,绝对不能小觑。棋剑乐府三座府邸,也正因为有西湖和一斛珠这般粗犷心细兼有的同门,才可以表里如一的其乐融融。而且棋剑乐府最让世人艳羡的是门内有不下二十对神仙眷侣,或者隐居府内常年对弈练剑,或者携手行走江湖,相濡以沫却能不相忘于江湖,只羡鸳鸯不羡仙,不过如此
蹲下后仔细看去,竟是北莽书法大家余良的杰作《佛龛记》,行文晦涩,夹杂太多佛教术语,一般人根本认不全,不过余良行文旁征博引推敲过度,字却是一等一的好,当今天下书法四大家,北莽就这位担任兵铠参事的余良上榜,连离阳王朝文坛都由衷赞誉“余龙爪字里有骨鲠金石气”。北莽女帝对这位“字臣”也相当青睐,曾对一名近臣戏言“余良学而有术,以字求宠,以文感恩,如小鸟依人,竭诚亲近于朕。寡人自当怜爱余良。”
她腰间悬一柄古剑绿腰,是剑府珍藏四百年的三大名剑之一,传言剑纹若九条青蛇,方于水中,游走如活物。
徐凤年起身后作揖道:“在下徐殿匣,宫殿的殿,剑匣的匣。” 黄宝妆以棋剑乐府独有的剑礼回礼。
眨眼睛,徐凤年身形暴起,掠至这名女子身边,一只手贴住她的心口锢住气机,一手捏住她的下巴,逼迫其张嘴,眯眼往嘴中看去,“果然如我所料,师父曾教我一些失传的相术,我只记住了天人相龙妃相在内最神奇的六种,这位姑娘竟然身兼两种,早该承受不住而暴毙死去,一定有那浩瀚青史上唯一一颗被见证以及记载的骊珠,在姑娘体内借气生长,好一个骊龙颔下吐龙珠!” 有一颗红珠悬于黄宝妆口中,她张嘴后便再难以遮掩这颗千年骊珠
记得徐骁说过,年轻时候第一次遇到媳妇,就被打了个半死不活。
这位师兄洪敬岩,他曾经下棋时指了指自己双眼,说整个天下,只看到两个人,一个是王仙芝,一个是拓跋菩萨。
满脸风霜的老人孤独地站在点将台下,离乡背井二十多年,不管是近乡情怯还是什么念头作祟,都该回家了。
但不幸中万幸的是这种细腻到极点的劳心活,就跟当初武当山上以《绿水亭甲子习剑录》的手法雕刻棋子,有异曲同工之妙,对于深入挖掘大黄庭的奥妙有种不可言传的裨益,大黄庭就像一柄剑胚,羊皮裘李老头的两袖青蛇是以万钧重力锤炼,后者则是名剑收官时的水淬,两者缺一不可。
陶满武不会知道,她若是被有心人察觉,便会被视作是释教的活佛转世,是道门的天人降世,可惜谢灵不知为何不曾识货,若是将注意力放在她这颗七彩琉璃心上,而非世子殿下身上,说不定可以借力一举重返巅峰时的指玄境界,至于事后是否受到气数反扑,相信以魔头谢灵誓杀洛阳的执念,断然不会在意。
世间万物,在陶满武眼中分外绚烂,愈是长大,愈发清晰,眼前这个年轻男子,深紫透染金黄,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景象。
一路上小姑娘都冰冷着小脸蛋,没个好脸色给新加上冷漠无情印象的徐凤年。不过孩子凑巧感触的悲欢离合,像一壶新酒,味道都在那上边飘着,不像成人的老酒滋味,都沉淀在了酒坛子底部,不喝光便摇勺不干净。
老说书人言毕,小姑娘顺势一抹琵琶,清脆响起。
老人再捧碗喝一口茶坊老板打赏的烈酒,轻轻放下,拿起竹板,按规矩念白道:“聪明伶俐本天生,懵懂纨绔未必真。荒唐只因时势起,金戈戎马谈笑深。九曲长河比心浅,十重铁骑如雷震。岂会酒色忘江山,才知诗书误世人。”
酒鬼懒洋洋问道:“为何要我今日睡在这城头?” 一个沙哑声音响起:“连我这等废人都察觉到有剑气临近。北莽有这等剑境的剑士,想必应该是棋剑乐府府主这般的人物。” 酒鬼吓得手脚抖索,瞠目结舌问道:“你能说话?” 身形伛偻的仆人依旧眺望远方,伸手抚摸着脸皮,平淡道:“自封窍穴而已,算是我吴家最上乘的枯剑法门,当年与李淳罡一场比剑,偶有所悟,再者愤懑于大将军的不做皇帝,就心灰意冷,安心练枯剑了。我吴家先祖曾九剑破万骑,有断剑四柄遗落北莽,就想着来这边看一看。否则以你不入流的剑术,如何能捡到一柄鱼蚨一柄烛龙?你当名剑是铜钱,去了趟闹市就能捡到好几颗?” 酒鬼颤声道:“你到底是谁?” 仆役指甲在脸上刻画,渗出血丝,似乎厌恶这张面皮,缓缓说道:“枯剑本无情,吴素沾染了情思,哪怕打着入世幌子,剑意也就不纯粹了,她当年在皇宫里的陆地神仙,只是伪境,不过一场镜花水月。否则如何会落下不治病根。” “北凉王妃?!” “我姐。亲生姐姐。不过我从小与她向来不亲,关系还不如她与当年那个在剑山上苟活的邓太阿。就像我与陈芝豹,远胜那位亲外甥的世子殿下,只不过再不亲近,血缘无法否认。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大将军,如何都没有想到,会是亲外甥亲至飞狐城,大将军啊大将军,动之以情晓之以理,可你不知道我吴起此生最是无情无理吗?你又如何知道陈芝豹不曾找过我?晚了。” “你,不要杀我!我什么都不会说的!” “数风流,都死于风流。”
北凉以北是北莽,北凉荒凉心不凉。